冰封誓言男人天地's Archiver

lilichen3729 發表於 2012-12-16 15:38

家敗人亡一貫道

天剛閃亮,王岐道的四合院被哭叫吵罵之聲攪成一團。王岐道的妻子,死死地抱著一個剛滿三歲的死男孩,瘋子似的往屋外衝撞。王家的親友拼命阻攔,最終被拖到屋裏炕沿上。誰知她哭罵頓停,臉色一下子刷白,嘴角黑青,一個後仰躺在炕上。大夥一看,知是氣急背過氣了。急忙扶的扶,拽頭髮的拽頭髮,掐人中的掐人中,你叫我嚷的亂成一團。這時候,王岐道也跨進屋裏。眼前的一切,讓這個中年漢子呆若木雞。臉上被小舅子重重地打了兩個耳光之後,似乎才清醒過來。他不顧炕沿邊底下的死孩子,欲哭無淚地呼喚著妻子。過了好半天,只見妻子長長地出了口氣。大家喊著:“過來了,過來了!”便忙活活地把她放下躺著。
這王家媳婦的娘家,是多倫古城一家鞋帽店的姑娘。娘家家道殷實,姑娘也頗會生計,一門心思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如意郎君。那王岐道家呢,是本鎮的老戶,經營米糧買賣已有三代。到了王岐道父親的如今,已是城內有店鋪,農村有田產。雖說不上家值萬貫,也是小康人家。美中不足的是,王家四代單傳,人丁不旺。王岐道是個漂亮小夥,又兼精明能幹,六十開外的父親把產業逐漸交給兒子掌管。如此條件,自然是待聘女所追求的目標。然而,儘管到王家提親的踢破門檻,可終因八字不合,品貌不稱,門戶不對等等而不果。一直拖到王岐道都二十五歲啦,王家當真著了急。那年月,有錢人家的男子,十五六就成婚的多的是。像王家這樣的,著實少有。偶爾一次的買賣來往,鞋帽店的薛小姐和王岐道得以相見。誰知竟是一見鍾情,神通意往,雙雙夜不成寐。王岐道不得已,將心事告知母親。母親與老頭子一商量,托人到薛家提親。薛家老掌櫃一聽,心裏尋思,這王家每每都是女家到他那提親,挑三阻四地撅得老高。現在翻了個,得拿他一把。於是,編個理由推了回去。哪知這事讓女兒知道啦,急得跟母親說出心思。老倆口兒一通氣,薛掌櫃瞪著眼說:“難道讓我再上門找他們?十七大八的姑娘,真不知羞臊。”老伴說:“女大不能留,留來留去結冤仇。難道就不興轉個彎,讓王家再來提親!”就這樣,薛家放出風去,說薛家有人上門提親快成了。王家知道了,一則兒子實在該成家啦,二則打聽得薛家姑娘也是難找的好人,所以急慌慌地托人上薛家再次提親。這一次倒是一拍即合,再加上互遞庚年帖子,央人合婚,八字合得上等婚,因此沒過三個月,便成婚了。
俗話說,“當年媳婦,當年孩。當年沒有過三年”。在“父母之命,媒約之言”的年代裏,像王家這樣情投意合的夫妻是很少的。雖說倆人如膝似膠,可三年過去,媳婦竟是沒有孩子。老倆口兒,小倆口兒自然都急得要命。請醫吃藥不見動靜,許願燒香也不見功效。一晃六年過去了。
正在王老掌櫃準備給兒子續小,少當家準備抱養孩子的時候,媳婦奇跡般的有了。十月懷胎,一朝分娩,竟然生了一個胖小子!一家人其樂融融。外人也都說王家祖上有德,積下了一個好孫子。王家後繼有人,爺爺親自給孩子取了乳名叫鐵栓,以合長命牢靠之意;學名繼祖,以了繼承祖業,延續香火之願。事既遂人,全家老少喜於言表自不必說。哪成想好景不長,發生了讓人心碎的悲劇。到底為什麼事竟如此,還得慢慢從頭說起。
雖說多倫商通四海,但地處邊遠。特別是到了民國期間,國民政府更是鞭長莫及。因此,這塊寶地成了內外蒙軍閥、偽滿政府等等虎狼爭奪的肥肉。後來又是日本鬼子侵佔,弄得古城風雨飄搖,人心惶惑。國民黨反動派正是看准老百姓對政局的不甚了了,在日本鬼子投降之後,一方面進行軍事佔領,一方面加緊用反動會道門蠱惑人心。早在一九三九年,一貫道就已滲透到多倫。日本人一退卻,其氣焰更為囂張。為了騙取更多錢財,獲得更多的活動經費,道首們首先看中那些有錢的人家,把他們作為一貫道的發展對象。而那些有錢的,由於局勢不穩和反動派對共產黨“共產共妻,殺盡富人”等反動宣傳的影響,出於乞求神佛保佑的心願,不少人加入了一貫道。甚至辦起了家庭道壇,成了壇主。
王家面鋪老掌櫃,名叫王德。自幼跟著父親學習買賣。雖然上了二年私塾,但寫寫算算卻高於常人。十七歲時,父親忽然一病不起。便遵了父親的囑咐,成家立業,撐起了門戶。父親死後,小小年紀的王德,城裏鄉下不住跑。到了五十歲的時候,在西幹溝就置下了一百多畝地,在城內置下兩處住宅,一處店鋪兼米麵加工廠房。眼下他年近七旬,日夜尋思這偌大家業,一旦被“共”了出去,一輩子的心血豈不付諸東流。王德既是個買賣人,相與交往的朋友,當然不會少。不過其中最要好的,是同行金玉林。而金玉林已先期入了一貫道,並且在自家辦起了道壇。
有一天,王德正在面鋪料理買賣,金玉林來找。王德心裏明白,知他必是又來勸道。為這事,自己好長時間都是猶豫不決。儘管金玉林說盡入道的好處,還是半信半疑。今天老金進門,問王德說:“老弟今天有空沒有?”王德說:“有啥事說吧,我這就安頓好了。”老金說:“我想領你逛個門。”王德說:“去哪?”老金說:“你先別問,到地兒你就知道啦。”既是好友相約,王德也不好推託,便把鋪內一應事務囑咐給小掌櫃及夥計,隨老金去了。二人邊走邊說,一路出城,往東菜園走。王德想,是不是有啥好買賣要做。就問:“哥哥,這大清早的,上菜園幹啥?准是有了好買賣。”老金說:“你就甭問了,壞事我不找你。剛才我不說了嗎,到地兒你就知道啦。”
不過半個小時,老金把王德領到東菜園白家。此時正值盛夏。雖然才過早晨八點,白家院內卻男男女女地來了許多人。王德不知為什麼聚了這麼多人,心裏正納悶,可巧聽到白家老頭招呼人們說:“大家快進佛堂!”金玉林也就擁簇著王德,跟著大夥走了進去。
王德平時只是聽說一貫道設有佛堂,供奉老母娘娘等不少神佛。佛堂啥樣,神佛幾位,卻一概不知,不由細心觀察。這是一座一通三間的西房。北面山牆是一個高大木制的佛龕。佛龕門臉用一塊黃緞遮幔。前面放著長條高桌,桌上並排三只高大香爐。人們一進來,都靜默不語,虔誠恭敬地跪了一地。然後白家老頭——白壇主引領點傳師和天地人三才致於佛龕之前,焚香膜拜。眾人也就隨拜。王德正在不知所措地遲疑著,金玉林急忙悄聲催促說:“跪下磕頭呀。”不得已,王德也跪了下去。拜完了,點傳師開始說法傳道。那道法好似順口溜,並非佛家經語。只聽他說:“自從盤古開天地,人初為善。後曆億年,人漸惡甚。至於今日,禍降人間。三七未劫,罡風掃地。七七之數,臨頭大難。白陽初祖,現已臨凡。路中一者,活靈活現。超度眾生,不劫無難……”點傳師念罷法歌,便教道徒跪地習演,並囑廣為教傳說:“能傳一人者,積功十倍。能傳百人者,功德至千。能辦壇興道者,成佛升天。”接著又是壇主講,又是三才忙。之後,道徒輪流上香禱告。有許願求佑的,三才便神仙附體,念念有詞,傳達天意。
金玉林似為好友王德打算,拉著王德一同上香,並且替王德在佛前許願求子。這一舉動,著實讓王德不勝感激。三才突然兩眼向上翻白唱念道:“家產掙得千千萬,不信我祖不信天。老母娘娘生怒氣,教爾香火難延傳。若得入道功德滿,禍不臨頭子嗣繁。”唱念至此,右手伸出一個指頭,在王德眉間一點,左手以掌抹摸王德頭頂,同時接念說:“一指中陽會,萬把得陶然。免得三期日,全家淚連連。”就在這時,佛龕內忽然紅光閃閃。三才恢復常人模樣,叫說佛祖顯靈啦,王德與道有緣。
如此一陣的忙活,把王德弄了個天旋地轉,迷迷混混地入了一貫道。從此,不斷地到佛堂去,知道白陽初祖乃佛中至尊。路中一就是初祖臨凡的化身。
事有湊巧,王德乞盼已久的孫子,在他入道後的剛十個月降生了。他暗自尋思,入道之前,曾多次為兒媳求醫問藥,卻不見功效。想是佛祖有靈。從此終日為道內諸事而忙,店鋪事務,盡交兒子,還每每拿出自家積蓄去佛堂捐功德,贖罪業。以至最後騰出一處房院,辦起了家壇,吸納親友入道。其實,王德入道時,兒媳已經有了。那功勞是城內一名姓王的老中醫。這個老中醫,外號“邋遢王”。兒科婦科是他拿手好戲。起初,王家求醫並未請他。後來聽得人說,才請來“邋遢王”。王醫生給小倆口雙雙“望聞問切”,分別男女開出兩個中藥方子,並囑女方用藥,必須用男嬰胎盤洗淨晾乾,使陰陽瓦焙幹,作為藥引,早晚服用。臨了,誇下海口,說一切按囑而做,必能有效。經過一個時期的調方用藥,小倆口房事甚諧。有一次,媳婦告訴王岐道說,已經過月無經,八成是有了。王岐道說:“先別聲張,倘是沒有,再告訴了老媽,空喜不說,還得讓爹娘著急。”這樣說了,事就過去了。等確實有孕告訴婆母時,王德已經入了道。因此,王德幾次讓兒子入道。這個強小子就是不聽。
光陰茬苒,小鐵栓長到三歲那年。西幹溝鄉下的地畝、畜群有些事務必須去人辦。老當家的一門心思辦道,憑兒子咋說也不去。王岐道只好去。可巧這時鐵栓病了。先是發熱,後是高燒。歧道家的沒有主心骨,只得依靠公婆。公婆二人,一個是一貫道家壇壇主,一個是忠實道徒。齊說兒子不聽勸告不入道,惹怒神佛降災。只是連連在佛堂燒香禱告,也不求醫問藥。王岐道從鄉下回時,兒子已經一息尚存了。請來“邋遢王”一看,原來是起了雙嗓娥子(也就是現在說的扁桃體腫大)。把個嗓子堵得喘不了氣。醫生看那嗓子灰忽忽、粘冬冬的東西問:“你們給孩子喂了什麼藥?”回答是:“他爺爺在佛堂求的藥。這不,還剩一點。”醫生拿過來一看,說:“這哪是藥,不就是香灰嗎!本來孩子就憋得上不來氣,讓這香灰一粘堵,不是要命嗎?現在孩子已經燒得起了風,再這麼堵著,我也沒有什麼好法子,只能紮幾針。管事就再用藥,不見好轉,也就完了。”說罷,動手扎針,穿刺嗓娥。等了個把小時,見孩子鼻子翅仍舊煽動不已,小臉越發青得厲害。急忙拾起藥箱走了。王岐道知道兒子不行了,就走出家門,隨手在院裏抄起一把鐵?,跑到家辦佛壇。沒等還在跪地祈禱的爹娘弄清咋回事,鐵?已經劈在佛龕上。儘管爹拉娘喊,哪里敵得住即將喪子的這位中年漢子。不大功夫,佛堂被劈了個亂七八糟。接著,又扛著鐵?直奔東菜園白家佛堂。
白家佛堂,並非家庭設壇,而是一個公共壇點。所以,其壇日夜有人值守。王岐道到了白家便敲大門。值夜的道徒聽見有人叫門,出來問詢。答說:“我有急事求佛保佑,有錢要捐功德。”那個道徒聽說,也沒細加思想,就把來人放了進來。誰知來者一進院,便向燭光閃動的屋子裏跑去。同樣,沒等值夜的兩個道徒弄清所以,他們的白陽初祖等諸佛全都遭殃。道徒急得大喊:“快來人呀,有人砸佛堂啦!”白壇主聽見喊聲,一家子全都起來。趕到佛堂看時,堂內已被劈砸得七零八落。情急之下,喊來鄰里二十多個道徒,把個王岐道打得鼻青臉腫。又喝令把人捆起來,逼問所以。王岐道只是大喊“還我兒子,”接著又指著那紅布包著仍舊發光的手電筒責問壇主說:“難道你們的佛祖顯聖,也得靠這東西?原來都是你們這群狗日的裝神弄鬼,騙人錢,害人命!”白壇主怕繼續鬧下去會惹下更大麻煩,吹胡瞪眼地喝道:“這是個瘋子,快給我扔得遠遠的!”道徒也就推推搡搡,一直把王岐道弄出很遠,解開繩子,任他走去。而王岐道一直大罵不絕,直到進城才罷。其實再罵,已是嗓啞力無,又被毒打一頓,哪還罵得出來。一夜的折騰,腦子一片空白。走進家門,面對開篇所說場景,似乎什麼也沒發生,只是機械地顧及妻子。
王德只是在佛堂收拾殘局,焚香替兒孫“贖罪”直到親友正要往外去扔已經死去的孫子,才和老伴回來。
他們驚呆了。王德老伴破天荒第一次開口大罵老頭子:“你個挨炮子的老狗,操你八輩祖宗!……”罵著罵著又突然笑了起來——她瘋了。老頭子顧不得老伴,硬著頭皮進了屋,看見兒子正在不住地自己打耳光,兒媳婦長拖拖地躺在炕上,像是人事不省。一個醫生正在那給她針灸。忽地想起自己的許多積蓄捐給了一貫道,好端端的孫子一旦死去,多好的老伴卻瘋了。不由天旋地轉,一個後仰摔倒在地,竟然就此死了。
王家開始發喪了。有的守護一病不起的大少奶奶,有的看住瘋子。王岐道木呆呆的,聽從著總管和陰陽的指揮,辦那孝子要辦的一切。
出殯的那天,人們三一群,倆一夥地議論。有說是聽信一貫道釀成的禍害,也有說是王岐道砸了佛堂,佛爺降罪的結果。金玉林是老頭子的摯友,也不管王岐道樂意與否,喪期前後在王家忙裏忙外。而且說白壇主已請得白陽初祖的法旨,說如果不賠償佛壇的損失,必要王家破盡家產,死盡人丁。王岐道已是癡呆一個,也就隨便聽從金玉林作主,把鄉下的地畝、畜群賠給白家佛堂,把父親辦的家壇作為公共壇點拱手讓人。
嗚乎,哀哉!王家之禍究由何因而然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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